原标题：一场大火引发的危机

　　五个月前，河南兰考一家收留孤儿和弃婴的民间场所发生大火，7名儿童身亡。

　　大火之后，各地福利院接到通知，开始派人接回散于民间助养机构的孤残儿童。

　　这些曾与福利院合作的机构被认定为非法，面临遣散危机。

　　中国周刊实习记者    叶宇婷 河北报道

　　一辆九座面包车缓缓驶入紫竹园小区，停在一幢红色别墅前。中年女人下了车，径直走进院子。

　　寇洁明认得她，包头市儿童福利院的张轶彤医生。几年前，她把一个叫仁红丽的女孩送到了寇洁明手中。而这次，她奉命要把包头福利院寄养在此的三个孩子接回去。

　　兰考大火的“后遗症”开始发作，受难者是昔日与福利院密切合作的民间助养机构。按照法律，他们确实缺乏资质和许可，只是之前，从来没有人计较。

　　寇洁明负责的生命树助养之家就是其中之一，生命树是一家脑瘫孤儿的民间助养机构，位于河北三河市燕郊，距今运转了快11年了。

　　“以前，他只是活着”

　　寇洁明的助养之路是从在福利院做志愿者开始的。

　　2002年4月底，北京昌平流村镇敬老院，寇洁明第一次见到患有严重脑瘫的胖胖。护工把瘦小的胖胖从一堆破布中拎起来，放到了寇洁明手中。“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根棍一样，直挺挺的，身上是名副其实的皮包着骨头，大腿有如我的手腕一般粗细。”

　　整整40分钟的时间，胖胖对寇洁明的说话、抚摸没有一点反应。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状态，舌头伸在外，用牙轻轻地一点一点咬合。“那是他唯一能够体会到自己存在的刺激。”

　　当时，昌平当地没有单独的儿童福利院，孤残儿童在敬老院里生活，人手缺紧，常需志愿者帮忙照顾。敬老院没有专业的医疗条件，只能靠各类志愿机构出资找地治疗。

　　两个月后，在北京国际援助孤儿委员会的资助下，寇洁明带着胖胖到房山脑瘫儿童康复中心接受为期两周的康复治疗。

　　两周后，胖胖有了喜人的进步，会咧嘴笑了，眼睛也有神了。寇洁明第一次被“康复”触动到了神经。

　　离开康复中心前，意大利物理治疗师安心四次找到寇洁明谈话，询问她给胖胖做完这次康复训练后，要把他送去哪里。“送他回福利院，我花钱雇个阿姨教她给胖胖做康复”，寇洁明没有半点迟疑。

　　“你真以为胖胖的变化，是因为每天在康复室里的那几个小时康复训练吗？以前，他只是活着，现在他尝到了生活的滋味，尝到了被爱、被关注的滋味。”安心的话让寇洁明不知所措。

　　回到敬老院，寇洁明对院方说愿意来照顾胖胖，“当时我们已经建立了相互信任的关系，他们也想孩子去到一个更好的地方”。

　　在敬老院人手少、又无针对脑瘫孤儿的治疗的情况下，昌平流村敬老院同意由寇洁明把胖胖接走。双方签署了助养协议，协议规定由生命树负责孩子的一切费用，但监护权仍在福利院。此后的助养协议都以此为模板。

　　寇洁明在燕郊东方御景小区租了一套房，生命树助养之家有了雏形，胖胖是第一个助养孤儿。随后几年，生命树助养之家的规模不断扩大，孩子也越来越多。

　　特殊的合作

　　和助养胖胖一样，起初两年，生命树的孩子多是寇洁明向福利院要来的。很多福利院没什么医疗能力，有人愿意代养病孩子，院方从不拒绝。

　　2004年，生命树第一次收到了福利院主动送来的孩子。

　　廊坊福利院找到寇洁明，希望能助养两个孩子。“福利院的孩子多，残疾症状比较杂，他们不希望在康复上耽误到孩子。我们人员比较多，孩子没那么多，又专注在脑瘫孩子身上。”寇洁明解释廊坊福利院把这两个孩子送到生命树的原因。

　　很快，更多来自更远地方的孩子开始到来。

　　仁海燕是包头福利院在生命树助养的第一个孩子，通过一个叫做小花关爱计划的美国公益组织转送。据包头福利院的张轶彤医生介绍，福利院和很多提供医疗救助的公益组织合作，小花关爱计划就是其中一个。

　　2005年，仁海燕在小花关爱计划的救助结束后，小花关爱计划的负责人找到了张轶彤医生，称从北京回内蒙路上的折腾对脑瘫患儿不好，已为孩子下一步的康复养护找到了生命树。就这样，仁海燕到了生命树。包头福利院和生命树签了助养协议。

　　2009年，包头福利院的郝美丽以同样的方式来到了生命树。

　　不久后，包头福利院第一次主动给生命树送孩子。张轶彤医生给寇洁明打电话，想送两个脑瘫患儿到生命树助养。寇洁明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一次收两个，就只收了脑瘫更为严重的仁红丽。

　　刚到生命树的仁红丽，精神恍惚、不能行走、和人没有交流，经过一系列康复治疗后，如今的她能扶着助行器自由行走，和人做简单交流。

　　从最初到福利院去要孩子，到后来医疗救助机构、福利院主动送孩子，生命树助养的脑瘫儿童越来越多，最多时有34名，主要是昌平、廊坊、包头、巴盟、太原、平顶山福利院的孩子。

　　慢慢的，生命树与各地官方福利院形成了特殊的合作关系。

　　简单说，福利院将孩子送给生命树，无需支付孩子的任何费用；生命树全靠自筹资金来支付“助养孤儿的医疗、饮食、养护、康复等一切费用”。资金来源于寇洁明的朋友圈和各教会。

　　对于寇洁明来说，一个专项慈善机构，不能没有受救助的对象，这种合作让他们的爱心有了对象。

　　对于福利院来说，将孩子送到生命树，从孩子角度，可以有个更好的生活、治疗的场所；从资金角度，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生意”。

　　所有进入官方福利院的孩子，国家都会拨款专项资助。2010年10月，《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孤儿保障工作的意见》下发，要求在全国范围内建立孤儿保障制度，并规定：儿童福利机构集中养育的孤儿每人每月不低于1000元。

　　而这些孩子被送到生命树后，国家的拨款并没有停止。

　　每个孩子都意味着一笔钱，按照福利院与生命树的协议，这笔钱不会转至生命树。钱最终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危机来了

　　寇洁明怎么也没有想到，远在河南的一场大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1月4日，兰考大火，袁厉害及其收养的孩子引发全国关注。两天后，民政部下发《关于主动加强对个人和民办机构收留孤儿管理的通知》，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全国大排查。

　　1月15日，河北三河市民政局工作人员到生命树进行安全排查工作。在三河市民政局的要求下，寇洁明向其提供了一份生命树助养孩子的信息表，包括姓名、性别、年龄、何时来、所属福利院等。

　　交完表格没几天，廊坊市福利院来了电话，提出春节后要收回在生命树寄养的三个孩子。寇洁明没有在意，此前对方有两次提出要收回孩子，最后都不了了之。

　　“即使没有兰考大火，我们也会慢慢把孩子接回。我们这边条件越来越好了，要把遗留的问题都处理掉。”廊坊市福利院院长张宝旺告诉记者。

　　不过，更多福利院并不讳言，是兰考大火后，他们接到上级政令才要把孩子接回去的。

　　春节前，河北省民政厅发函致各省民政厅，要求尽快接回各省在河北寄养的孩子。“大概内容是河北省民政厅经过排查，查到我们内蒙有多少个孩子在几家机构进行代养，但这些机构是没有资质的，是不符合条件的，要求我们尽快接回。”内蒙古民政厅社会福利和慈善事业促进处副主任科员乔丽荣告诉《中国周刊》记者。

　　春节后，昌平民政局社会福利科接到北京市民政局的电话，“你们昌平养不起孩子了啊，干嘛你们孩子要送河北”。随后，昌平民政局向寇洁明透了信儿，让其赶快想办法。

　　虽然各地福利院都给寇洁明打电话称要接回孩子，但目前只有包头福利院接回了全部三个孩子，廊坊福利院接回了一个孩子。其余的23个孩子都在生命树和福利院的协商下暂时留下了。

　　当初，正是因为无力照顾这些孩子，福利院才把他们送到生命树助养，此次把孩子接回后，福利院是否能提供足够好的照料？就此问题，记者分别致电包头市福利院院长胡玉刚、廊坊市福利院院长张宝旺，对方都表示“有能力照顾”，但拒绝透露更详细的信息。

　　“情与法的困惑”

　　此次风波，让生命树的身份问题危机再次显露。

　　寇洁明跑了快八年的注册，至今也没有跑下来。

　　2005年，寇洁明第一次到河北三河市民政局申请注册。“人家是民政推教委，教委推医疗，医疗推残联，残联又往民政推。转了一圈，也没有一个说法。”

　　接下来多次的申请依旧是无果而终。有次，三河市民政局一个宗教事务口的官员劝寇洁明别跑了，“你要是普通人，我们早上门给你注册了”，对方称因为寇洁明的宗教背景，没法注册。

　　没有在民政局注册，随之而来的就是围绕助养协议的问题。

　　助养协议的内容比较简单，只大体列举了双方的责任和义务，且并未在助养时间上做具体规定。

　　“如乙方由于经济危机或其他不可抗力，无法继续承担助养的义务，甲方应无条件尽快接收孤儿。”这是助养协议上唯一规定的福利院的义务，即在生命树无能力助养孩子时，福利院应接回孩子。

　　“福利院是和这些机构签有协议，但监护权是在我们。如果他们是没有资质的话，签署的这份协议就是不生效的，因为必须是在合法的范围内，才可以代养。”内蒙古民政厅社会福利和慈善事业促进处副主任科员乔丽荣说，自从自己2008年分管这项工作来，就知道包头市福利院的三个孩子在民间代养，“但不知道没有资质”。

　　去年，廊坊市福利院院长张宝旺意识到了没有资质可能给协议带来的问题，遂要求重新签署助养协议，协议改由福利院起草。相比于之前的助养协议，这份协议有两处明显的变化。

　　一是，签署双方变成了廊坊市福利院和寇洁明，生命树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协议书上。这就变成了一个机构和一个个人的合作。“他跟我提到过和我本人签，我当时也没太注意。因为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寇洁明表示。

　　二是，协议中增加了“适时将被助养人领回甲方”。但并未对“适时”做进一步的阐述。“我们认为合适的条件下可以收回。”这是张宝旺院长对此条协议的理解，但寇洁明却认为“适时并不意味着随时”。

　　今年2月20日，寇洁明给民政部社会福利和慈善促进司副司长徐建中快递了封信。约一周后，徐建中回了电话，他表示理解生命树的难处，“但是国家下了政令”。

　　寇洁明告诉徐建中，孩子还需要继续康复，继续接受教育，在生命树是更适合的地方。

　　“这就是情与法的困惑。”徐建中讲道。

　　而在通话中，徐建中也提到了此次收回儿童的另一个原因—堵住腐败的缺口。徐建中表示，国家是有财政拨到各个福利院的，他们把孩子送到民间去养，“这就是贪污腐败的一个缺口”。

　　从今年4月1日起，北京市民政局对行业协会商会类、科技类、公益慈善类、城乡社区服务类社会组织全面实行直接登记。

　　清明后，寇洁明第一时间带着准备好的材料去登记，被告知不予登记，因为具体实施细则年底才出。

　　生命树的注册又一次被搁置。

　　绿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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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23日与5月12日，中国扶贫基金会在北京连续两次召开四川芦山地震救援行动新闻发布会。基金会负责人做了紧急应对地震灾难的主题报告，并宣布“中国扶贫基金会4·20芦山灾后重建办公室”在雅安市雨城区正式挂牌成立，国务院扶贫办范小建主任挂牌。

　　由长江商学院主办的长江大讲堂“公益事业的创新与实践”近期在北京校区举办。美国全球联合之路主席邵思博、北京师范大学公益研究院院长王振耀、嫣然天使基金创始人李亚鹏等参加了大讲堂。参会嘉宾同台对话公益的创新与实践，围绕中国公益事业的创新变革以及可持续发展进行深度探讨了慈善事业未来发展趋势，即专业与多元化；针对雅安地震，还重点探讨了“不同角色的机构与个人如何参与到抗震救灾、如何科学合理的组织救灾、国际经验与中国实践的探讨”等话题。

　　5月15日，中国青年高级人才培训中心主办的“农民工子女家庭教育公益服务计划启动仪式”在全国人大会议中心举行。此计划是在北京红枫妇女心理咨询服务中心“农民工家庭教育每日三个十分钟”的原型上加以改进，以关爱农民工子女健康发展为宗旨，以农民工家庭为服务对象，倾力打造并在批复地区推广覆盖的农民工家教服务品牌。

　　雅安地震后，爱森西雅橄榄油第一时间捐赠出价值25万余元的产品，帮助灾区恢复重建。“世界的改变不是少数人做了很多，而是每个人都做了一点点”。爱森西雅倡导以微小之力带来细微的改变，让互助的快乐在不断地互动分享中产生并延续。

　　5月19日，“2013中国慈善名人榜”在北京发布，李亚鹏、王菲夫妇荣登榜首，李连杰居第二，成龙居第三。在上榜的30位明星中，除运动员姚明外，其他均为演员、歌手和主持人。